云姨唠叨的时候见我露出倦意,便歉意地起身要为我烧洗脸水。煤气炉上的水壶冒出了吐吐的白气,背对着我的云姨忽然说,今天买菜见到贺老八了,你们有二十年没见面吧。我闷闷地“嗯”了一声没再吱声。云姨见我不接话茬,扭身看了我一眼后又背过去说,你姆妈说,你们过去是铁哥们?我又“嗯”了声。云姨把洗脸水倒好了,唤我过去,随后递了一条新的毛巾给我,说,龚岭人都说这娃儿不正常,结婚三个月就带着媳妇跑了。我说,云姨你别这样对我,我会不好意思。嗯,这伙计是不正常,他几时又回龚岭的?云姨说,你客气啥,龚岭人都这样对娃儿的。贺老八是两年前回的。今早他在菜场拦住我,急火火地问我你几时回,你同他说过今天要回来吗?
我没有回答云姨,低头琢磨了会后问,他一个人回来的?云姨说,听说他十多年前就离婚了,只带个娃儿回了。我问,他儿子什么模样?
说起贺老八的儿子,云姨表情忽然飞扬起来。她说贺老八的儿子只来过龚岭一次,那是他刚刚考上师范,贺老八带着他在龚岭到处炫耀。儿子长得白白净净,一付读书人模样。龚岭人都私下议论,贺老八五大三粗,老婆长得也不是一个丑字可以形容,却搞出了一个秀气白净的书生。云姨说罢仰脖笑了起来,笑罢,忽然湊到我身边说:传说贺老八在外用枪杀过人,来龚岭不久,他就做了龚岭一个山头的黑老大。那时候他夸张的不得了,夏天穿着花衬衫,戴着大金链子,手上还挽着一串佛珠,领着一帮小他近二十岁的晃晃(无正式职业者)在街上鬼混。他手夹着几百块钱一根的大雪茄,参加附近农村土地的拍卖会,随便举个牌子就是一两个亿。听说那雪茄了不得,是古巴处女用涎水在大腿上搓起来的。